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

01

“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。”

这是孟雄的座右铭,那时,他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。

以前的青楼女子,固守着不成文的规矩:可以有性行为,但绝对不能让客人亲吻。这意味着嘴唇对着嘴唇,也就是灵肉相通,嘴巴离大脑近,亲吻更容易给中枢神经传递好感,更容易产生感情,而她们的想法是——肉体可以给对方,心却不能给予。

孟雄总说,追女人厉害不叫厉害,甩女人厉害才叫厉害,甩完之后,她不但不怨恨不报复还念念不忘,这才叫真功夫真魅力。抓住男人的心要抓住男人的胃,抓住女人的心要抓住女人的下体。我不想talk love,只想make love。

不过我并没有觉得他做过多少,更多的时候只是作、只是说,否则他明明没有感冒却常常从上铺掉下来擦过鼻涕的泛黄纸团。

02

2008年,大一社团招新,主教学楼门口的整条通道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,尽管看得眼花缭乱,我还是选择了文学社,不畏浮云遮望眼,要留清白在人间。孟雄怂恿另一个人室友,听说健美操协会美女多,而且穿得少抢着去报名,不知道他们冲的是“健美”还是“操”。

我说:“你们应该开宗立派,组建一个游泳协会,一个当会长,一个当副会长,专招美女,入会即送香吻一枚,免会费。”

他邪恶地笑:“会考虑的,我得先去淘点实操经验。”

很快孟雄就捞到好处,果断交了新女友,迅速甩掉了迎新路上接待他的饥渴了许久的师姐。更迅速的是,学校统一发放的床单被套都还没开始换洗,他的这段感情就走到了尽头,因为他操之过急。

健美操女孩骂他:“你这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,我就是便宜一条狗也不会便宜你。”

后来,他又去追一个相貌平平但胸却很挺的女孩。

选择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表白,他满嘴跑火车,花言巧语不着边际,那个不自信的女孩问他:“我满脸雀斑,你真的不介意?”

孟雄温柔地答:“绝对不!我可是学数学的,生来最爱跟小数点打交道。”

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女孩,女孩羞红了脸,闭上眼睛,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。虽然是在校园里的草地上,好在周围的人也不多,孟雄心想择日不如撞日,做好一切准备要把女孩推倒。不过后来他还是下不去嘴,因为女孩有口臭。

03

寝室发生矛盾,孟雄喜欢这样当和事老:“及时行乐要靠青春年少,我觉得大家相处一场,最好什么都别去计较,同室操戈有什么好,同室操人才美妙,最好还不戴套。”

差点没把争执的双方气吐血,于是有人喷他:“如此乱来,真希望你早点得艾滋病。”

他没皮没脸地笑:“要是我得了艾滋病,我把血液抽到注射器,到处打飞针,或者改变一下性取向,不分男女都去祸害一下。”

虽然他的劣迹罄竹难书,但相处一场大家都知道他是那种义字当头、色字靠边的男生。他的快乐是和狐朋狗友啸聚,对朋友的召唤总是随叫随到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我一直都在想,他谈恋爱,难道真的只是业余爱好?他总是有那么多罗曼史,总是自豪并津津乐道于他的罗曼史,即使热恋时,仍然与新欢旧爱不断纠葛眉来眼去。“色”是他的鸦片,他又成了别人的鸦片,被他迷住的女孩都以为自己会是“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变的永远”,结果最后成了“伤心妹妹”。

当然,孟雄也有马失前蹄出师不利的时候。一次,他去钓一个外语系的小姑娘,死缠烂打两个多星期,费了好大的劲,才把姑娘约到情人湖附近。

他用手指在地上划个圈,笑呵呵地说:“我对你的爱,就像这个圆,永远没有终点。”

“我对你的爱,也像这个圆,永远没有起点!”姑娘冷冷地说。

还有一个化学系的,那女的比我们高一级,孟雄拿下她的那段时间,她正在准备考研,非常用功。夜深之时,拥在一起的情侣都在舌尖相扣,孟雄却开着手机电筒看女友写化学公式。

孟雄为了引起她的注意,一天特地穿了一件鲜艳的花衣服。一见面,那女的果然以欣羡的眼光看着他的衣服,高声喊道:“这衣服真美。”

孟雄想,费了这么大的劲,总算让她有点动心了。

可是,没料到她紧接着说:“上面画的尽是令人向往的苯环。”

面对如此不解风情的女人,孟雄想解裤带却已经失去了耐心,便收了手。

04

以下省略孟雄的无数段感情,单说一段他曾用心坚持过很久的。

女孩叫刘颖,在他们交往的过程中,孟雄也算是无微不至,每天陪刘颖吃饭送刘颖回寝室自然不再话下,逛街时让她走内侧自己挡车也很平常。节假日总得来点惊喜和浪漫,例假日总要送去慰问和关怀。煲电话粥常常遭到室友控诉,甚至连熬夜给女生赶作业这种他以前不屑于做的事也做了。

去湖边漫步,看到刘颖bra的肩带掉下来,孟雄赶紧给她整理,并嘱咐道:“以后别穿塑料的了,不透气对你的身体不好。”刘颖一脸黑线,满是鄙夷。

孟雄回寝室说起他的“恋爱经”,也换了套说辞,其实能和那些防线低的女孩真枪实弹几回,远远比隔靴挠痒般的甜言蜜语来得奏效,她们也会服服帖帖的。但是,上床容易下床难,仅靠双人床是难以托起两个人的爱的。因为,爱,有时不一定在床上。很多时候,我也仅仅是想找个人陪伴,特别是在寂寞的时候,可以说说话,打个情骂个俏什么的,毕竟还是可以让自己暂时忘记一些烦恼,换来片刻的轻松。

据他描述,他和刘颖出去玩,他是背着刘颖拾级而上,爬上山顶的。当时下着小雨,他们彼此对视了许久,当他俯下头轻轻柔柔地吻上刘颖湿润的唇,就觉得整个地球眩晕般转动着,一颗狂乱的心怦跳不已。他们在雨中相拥吻了很久,刘颖把头埋在他胸前听他诉说浓浓的爱意,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改变姿势,多情地飘洒开来。那次是刘颖的初吻,雨中的吻,别有一番美好,刘颖虽然没有失身,却湿身了。

有那么一段时间,孟雄一直呵护着刘颖。刘颖有些任性,爱闹小脾气,孟雄却总能用宽阔的心胸,深情的微笑容纳她自以为很有道理的无理取闹。很多次拥着刘颖的时侯,孟雄总喜欢咬着她的耳垂,当气氛渲染到足以让人酥麻的时候,他便把热气吹到她的耳朵里,然后说:“宝贝,要不我给你讲一下极限的定义吧”。

后来,他们毕业说分手。

05

毕业后,孟雄做起了化妆品和保健品的推销生意,我们提醒他别被传销组织坑了,他说我们没文化没知识,他做的是直销。

不到一年,孟雄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,据他说有10多万,也有人说他是拿着客户的钱挥霍,欠公司一屁股债。很快他就买车了,开着四处招摇,身边依然少不了女人。他说车还是太小,等到有了更多的钱,会换辆更大的,车震起来也宽敞。他想把我们发展成他的下线,大家都忙,没人搭理他。

虽然和他联系的时间越来越少,我们也时常会看到他在朋友圈发些很鸡血的励志成功学,向世人传递着怎样白手起家致富的商业机密。孟雄依然经常在妹子和产品之间周旋,四处奔波,花天酒地,相信成功,不相信爱情。

2013年3月,孟雄在火车站附近前往酒店的一条巷子里遇袭,被10多个人打得血肉模糊,浑身是伤,躺在医院三个多月才恢复。

2013年11月,在朋友圈销声匿迹近10个月的孟雄宣布婚讯:“曾以为我的爱会一辈子摇晃上不了岸,感谢有一个人始终在岸边等着我。是的,我们又没羞没臊地复合了,婚礼订在元旦节。”

复出后,孟雄的车被公司收回,恢复到一无所有的模样。孟雄找了一份稳定的正式工作,准备安安分分过平平淡淡的日子。看着孟雄晒出他和刘颖的婚纱照,我是第一次发现这世间真有夫妻相这种长法。明明就是按夫妻去长的,却还得兜那么大的圈子才走到一起。

孟雄遇袭,是因为分手后甩女生不彻底,对方找人报复。刘颖闻讯,一时心疼便回到他身边照顾他。毕业后很短的时间里,刘颖交过两个男朋友,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孟雄。刘颖不顾父母的反对,放弃薪资不菲的工作,决定要陪伴孟雄左右。圈里的朋友都说孟雄艳福不浅,之前一直风花雪月,交过那么多女朋友,总算尘埃落定,还娶到一个死心塌地的美娇娘。

从行动不便到康复出院,是孟雄婚恋观碎了之后又重塑的整个过程。

孟雄说,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,都有各自内心深处的一把锁。只是有些人的那把钥匙早已丢失,有时候我们需要找个凿子,找把锤子撬开。否则徘徊在门外的人会进不来,也许我们会自私地说“门外的就管不了了,反正是不属于我的世界。”但是有一天某个人不顾一切破门而入的时候,你才发现根本不需要钥匙,你的世界锁不住。

06

2013年平安夜,孟雄和刘颖依偎在新房里,却没有再醒来,卧室里门窗紧闭,床前的铁锅里放着烧完的钢碳灰烬。婚前体检,孟雄和刘颖双双查出艾滋病,刘颖是携带者。

那一天,孟雄的面具终于旧了,挂在时光的墙壁。他离开人世,避开一次蔓延的伤害,那些刀一样的目光,灼红的唇,依然会让岁月心跳耳热。唱词里,少男少女的和声,让夜虔诚地膨胀起来。他们依偎在一起,宁谧地抚摸着城市的躁动。

07

时光如果倒流的话,请还我一夜卧谈会:

孟雄说:“今天我遇见个女的,猛!超级背影杀手。从背后看,身材好,披肩长发,实有感觉;从侧面看,稍微有点失望;从正面看,靠!把老子1岁吃的米羹都呕出来了,她的脸就像烤熟的地瓜,被你使劲往地上摔稀烂,然后上去狠狠踩两脚,再在上面撒点芝麻…… ”

室友A:“没那么夸张吧?关了灯都是一样的。”

孟雄说:“真正的恐龙,关了灯都是发夜光的。”

我说:“是雌的就不错了,你雄的还在乎这个?”

孟雄说:“我可是回眸一笑,刺激美眉尽尖叫;赏镜中人,感动自己被勾魂。”

室友B:“还是单身的好,都说大学谈恋爱是白给人家养老婆。”

我说:“也很公平啊,我们的老婆也正被人家养着。”

孟雄说:“只怕变成你老婆的时候已经被开垦得差不多了,好像有个成语叫‘游刃有余’。”

室友A:“你说我们学校还有处女吗?”

室友B跟着附和。

孟雄说:“有!”

“哪个系最多?”

“按比例算的话哪个系都一样。”

“在哪里,一般长什么样子,怎样去甄别,我怎么看不出来?”

“就在那些女生的肚子里,你当然看不出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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